第八十二章 不舍
裴西伸出两只手来抢，偏偏裴青还不挂断，故意把梁优的声音放在他的面前，他只能假装自己不在，一声不发，然后听见梁优说。
"回来好不好，我很担心你！我不会跟你争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答应你好吗？"
这一下子软下来的口气也是没谁了，人前不知道梁优居然有这么软的脾气，裴青烫手山芋似的扔了过去，砸在裴西的怀中，回头看见苏嘉钰似有若无地笑意朝他看来。
"你他妈早点说不就好了！老子跑的太急钱包还掉了！你还我的钱！"裴西的脸都红完了，他匆匆按了免提键，放在耳边，掩饰似的高声骂人。
裴西最后煲了个两个多小时的电话粥，他还不转移地方，直直霸占了裴青两个沙发。意外吃了狗粮的两人纷纷躲避，在卧室躲了大半天，一开门看见裴西霸道地横躺在沙发上，手里的电话始终没有放下来。
"我以后，不会违背你的意思。"
裴青刚刚合上房门，转头对上苏嘉钰的视线时，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裴青惊的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掩饰地握拳抵唇。"那什么，你过几天回去好好上课吧。"
"恩。"
第二日分道扬镳。
裴青坐车回家，他七天假日最后两天回去看看父母，苏嘉钰则是自己回家。
"别送我了，怪麻烦的。"裴青站在路边拦下了苏嘉钰的脚步，时间刚过九点，日头逐渐升上天空，假日车辆格外的拥挤。
"恩，不碍事，我去那边找人，送你到客运站。"苏嘉钰一边应下，一边却在公交车来了的时候率先上了车，裴青被后面拥挤的人推搡着上车，公交卡在刷卡处点了两下。
他挤到车中，看见了苏嘉钰，他挤过去时看见他坐在椅子上，旁边已经没有了空位，裴青四下找个可以扶着的地方。
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臂，回头是苏嘉钰。
"你坐。"他扶住裴青两人一个错身，裴青坐在椅子上，苏嘉钰两只手握住头顶的扶手环，随着车子发动，他身子晃了晃。
"你看起来不是很好，你坐。"裴青想让座，人还没起身，被苏嘉钰压着肩膀制止。
"我没关系。"
裴青这时才发现，前后座位的年长女人都偏过头来看他。
"小伙子，你弟可真是懂事啊。"
"你以后有福啊，你弟弟这么顾着你。"
"谢谢……"他目光触及苏嘉钰，看见了他眉头微挑。
"哥，我手机你帮我拿着。"
裴青瞪了他一眼，想到他两只手都握扶手环稳着身子，公交车上的人多，小偷也多，就伸手去帮他拿手机。
夏天穿的少，布料也薄，裴青摸进他的裤兜就后悔了，触手可及的热度像是烫着了他，裴青两指捻着苏嘉钰的手机就抽了出来，放在自己的手中握着，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裴青抬头，前座的女人满脸挂着慈祥的笑意，目光在裴青跟苏嘉钰之间来回觑巡，看得他心里怪怪的，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不明白她的笑为什么让人觉得不舒服。
"各位乘客注意，前方到站……"公交车上的粗制喇叭来回放着音乐，到站的时候会播报地点。
裴青一个走神，没有注意到苏嘉钰叫他的声音，回神过来时苏嘉钰已经拉着他站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叫你都听不见。"
"没想什么。"
裴青买的迟两个小时的票，路上除了一个随身的背包里装了衣服跟生活用品，没有零食之类的东西。
"客运站的候车室只有硬皮长椅，里面热又嘈杂，要不等等时间差不多再进去，外面还能吹吹风。"苏嘉钰很会挑地方，在摆摊买小吃的旁边坐下，木椅被遮住了阳光，正好歇一歇。
"要不要吃点什么？"他好心的提议，裴青摇了摇头，苏嘉钰便不问他了，自己去买东西。
回来的时候，裴青拿着手机打电话，打给他母亲，确认在不在家。
"你怎么买了两份?"
"给你的。"苏嘉钰把自己放在木椅上的那碗狼牙土豆推给了裴青。"是糖醋的，不辣。"
裴青点点头，虽然心里没怎么想吃，但是看苏嘉钰吃着满碗辣椒的土豆，觉得想要尝尝。
他其实也吃辣，不过这两年胃受不了，所以吃的很是清淡，吃东西的档口，他忍不住叮嘱。
"你胃有毛病啊，就少吃点辣。"
"没事，我不怕。"
"你想跟我一样得胃病?"
"好，我少吃点。"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昨晚上裴西的事情，他心里打个突，突然软了脾气改口。"听你的。"
他这话一处，裴青立即闭嘴了，这像什么，怪他太多话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裴青吃了一半就没胃口了，他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听见苏嘉钰开口问。
"怎么?"
"你对何岚峰，不是很友好啊？为什么？"
"这是你该问的吗？"裴青脸色微微一变，倒不是苏嘉钰问不得，而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好怎么会对他如此仇视。
明明觉得自己不在乎这些了，偏偏潜意识里对这事耿耿于怀，不能够接受。
"该不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对他肯定没有感情了。"苏嘉钰难得又嘴贫，他辣的嘴巴说话都哆嗦，顺起裴青放下的那份，慢慢吃起来。
"你知道顶什么用?还能去给我解气不成?"裴青无奈地瞥了眼好奇宝宝似的人，转过头去了，两只手放在腿上，琢磨着什么。
"能。"
"得了，说说就算，你知道的也够多了，别想整那些幺蛾子。"
"恩，听你的。"
"……"
裴青最后检票进站的时候，心里有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玻璃外面是定定立着的苏嘉钰，他冲自己挥挥手，催促着他赶紧上车，不要误了车。
他看了两眼，就转回去了，往车上挤。
旁边座是一个穿的格外漂亮的女孩子，蕾丝边的裙摆，双马尾的模样清清秀秀，十七八岁年纪，拿着手机打游戏，耳朵里塞了耳机，嚼着口香糖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
裴青看她占了他进去里座的空隙，又不忍心打断她打得正酣的游戏，便站在了过道里，却又堵住了往后座去的人，他满怀抱歉地走到另一个座位走道中，看了眼那女孩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才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请问，可以让一下吗？我坐里面。"
"什么?"女孩手指匆忙，眼睛吝啬地看了眼裴青，耳机里传来的提示声压低了裴青说话的声音。
"请让一下。"
"啊?"女孩发出一声惊呼，游戏人物闯关失败，这才把耳机撤了下来，看着裴青。
裴青第三遍重复过，女孩淡淡地哦了一声，蛮横地说。"可是我不喜欢男人坐在我旁边。"
"?"裴青难以形容的脸色抽搐了一时词穷的噎住了。
"那你怎么不把两张票都买了?"
"浪费啊。"
"……"
裴青最后跟另外一个女士调了位置，这事情才算完。
到家已经是下午了，他刚刚进屋就看见他爸在给家禽淘食，在院子下的田坎上面洗菜。
"爸，今年的橘子挺红啊。"
"恩，你走的时候多摘点带上，你妈昨天还在念叨呢。"裴肃端起手里的簸箕，水漏了一地，裴青出手帮他抬进了机器旁边，回头把搅碎机电源打开了。
翁嗡嗡的声音从陈年老旧的搅碎机里传出来，裴青帮了两把手，被裴肃两下隔开，他扯着嗓子喊，裴青才听见他说的是自己回去把衣服收拾了。
他母亲去给大叔伯家里帮忙做绣活了，晚上才回家，第二天又是一大早去了。
裴青没找着时间问候她，只得在二楼阳台上看着裴肃弯着腰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
"下来，把橘子摘完。"
"我带的够多了啊，再多吃不完了。"裴青嘴上问话，脚步还是飞快的奔了下来。
往年要是裴西两兄妹在这儿，橘子可能等不到全红，就被他俩在树上吃得个精光，今年竟然剩了这么多。
"收下来，我拿去集市上卖，太多了，你妈她最近牙口不好，不爱吃这甜的。"裴肃一根杆子的树上薅下来，裴青扯着树枝一个个地摘。
"恩，那我再拿点去送人。"
苏嘉钰回了家，家里面空无一人，连平日里足不出户的李婶都不在。
"都去哪了了？"他出来看向门口的保安，保安点了下头，之后说。"老板给李叔李婶放假了。"
"放什么假?"
"病假，李婶得病了。"
"什么病?之前怎么没听说。"
"肝癌。晚期。"
苏嘉钰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既然不是苏海波回来了给他的下马威，他就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但是李婶病了，起码最后一两年要在病床上面度过。
他打电话慰问过之后，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不知想什么。
他慢慢抚摸裴青给包扎的手腕，摸到了一股轻微的疼痛，脑子抑制不住的开始绷着根弦，愈演愈烈，他嘴里一口酸水，握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
苏嘉钰骂了句脏话，冲进了浴室里面，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顺着脸颊滑下，慢慢浸湿了衣服与裤子。他的神经末梢十分敏感，这冰凉的水流仿佛刺骨似的寒，一下下滴落在他的心里，像是挠痒似的。
苏嘉钰自口中发出一声难受的脏话，他双手扶着墙壁摸到了洗手台，摸了一把脸上的水，他目光落在了镜子前面那一小包粉末上面。
贪婪又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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