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死里逃生（下）
顾安辗转来到吊颈台，吊颈台已物是人非，过往的痕迹都被抹掉了。他去附近村落里打听，没有人认出他就是当年的顾将军。
有关于军粮失踪的传闻他也听过，在他看来全是无稽之谈，可他没有证据。身为主运官，他都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段时间，他像无头苍蝇一样，既想要查明当年的真相，又不知道从何查起。案情不明，身负重伤又毁了容，他没有办法证明他就是顾安，更不敢证明他是顾安。
堂堂将军，只能以流浪汉的身份苟活在世间。
又过了一年，他遇到了顾诚。
陆知鸢眯了眯眼：“顾诚？就是你的那个心腹？”
顾安点头：“他续起了胡子，成了商人，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我以为他像我一样死里逃生，以为他像我一样被迷雾所困，隐姓埋名，不敢告知旁人自己的真实身份。我找到他，以为兄弟相认，喜极而泣，没想到他给了我一刀。”
一旁的陆昀愣住了。
何其熟悉的剧情。
怕他们不信，顾安撩起衣裳给他们看。在腹部有一个很明显的刀疤，匕首刺的。
“我明白陆公子的感受，因为我也被我的兄弟给刺了。匕首，我送给他的成年礼，上面还有我亲手给他刻的名字。一刀，用了十成的力，刀深没把。我没反应过来，脸上还挂着久别重逢的笑。”
顾安不恨顾诚，只恨自己眼盲心瞎，没有早些看清他。
顾诚说他早就看不惯顾安了，明明是个草包，却能当上将军。明明都是顾家人，明明他的天赋努力更胜于他，却只能当个被人使唤的。
他掐着顾安的脖子告诉他，军粮丢失是他一手策划的，他要的不止是那些军粮，不止是顾安的命，还有整个顾家。
他要那个看不起他的顾家跟顾安一起完蛋。
客栈里，顾诚站着，他躺着。他居高临下，而他像是一只待踩的蝼蚁。他没想过自己会活，已经第二次了，换了他是顾诚，都不会再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他只想知道真相。
顾诚蹲下来，拔出插在他腹部的匕首，用带血的匕首拍了拍他的脸。
顾诚说他在那锅粥里动了手脚，运粮的兵是他杀的，一刀一个，特别痛快。现场是他布置的，但他不是一个人，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仵作，一个前朝将军的后人，否则怎能将那个现场做的以假乱真。粮食是他运走的，运到哪里无可奉告。
顾安提起那个山洞，顾诚撇着嘴笑了笑。
他没说，证明那个山洞还有秘密，不单是他们抛尸和毁尸灭迹的场所。
抛尸的地方很多，吊颈台附近就有一个鬼村，他们大可以将尸体运到鬼村里，没必要大张旗鼓，千里迢迢的运到那个山洞里。
还有那批粮食，若是卖给敌国，大可以告诉一个将死之人，顾诚没有，说明他没有通敌。
他很聪明，留在北凉，他是顾家之后。背叛北凉，他是小人，敌国能容他一时，容不了他一世。能容多久，看他的价值，他的价值与他的姓氏有关。
但凡他还有些脑子，他都不会做通敌叛国的事情。
陆知鸢揉了揉额角：“这么些年过去了，顾将军应该查出了一些眉目。”
“有所获，所获不多。”
陆昀插嘴：“顾将军是如何逃生的？我若是顾诚，断不会让将军再活下去。除非，将军方才的话是假的，是在编故事诓骗我们。”
“火，着火。”顾安道：“顾诚他的确没想让我活着，可我也留了一个心眼。街上偶遇，我不敢肯定他是否还是我认识的顾诚。跟随我的那些士兵的尸体我都摸过，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伤。若顾诚与我一样，都是从山洞里死里逃生，为何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陆昀站起来：“顾将军不觉得自己的话很矛盾吗？前面说没想到，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顾诚捅了一刀，现在又说早有防备，留了心眼儿。将军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顾安脸一红，神色有些窘迫：“我说的是实话！一方面，我对顾诚的确没有防备。他是我的本家，是我看着长大，跟着我一起进的军营。我对他，犹如对自己的亲生弟弟。另外一方面，是我身为军人的知觉，知觉告诉我这事儿不寻常，有可能与顾诚有关。理智让我多了一个心眼儿，情感让我相信顾诚，相信他与我一样都是死里逃生。我知这很矛盾，但这就是事实。”
陆知鸢忍不住道：“我相信顾将军，人类的感情确实复杂，尤其在面对这么负责的情况时。”
顾安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激动，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相信他。
“与顾诚见面前，我是城里的乞丐。靠着一张形若鬼魅的脸和一身凑合的功夫在乞丐堆里有了一片自己的江山，如今跟着我的兄弟里也有一些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见顾诚前，我心里有些不安，吩咐我的乞丐兄弟，若是三刻钟后我没有招呼他们上去，就在客栈制造走水的假象。”
别小看城里的那些乞丐，各个都是有大能耐的。
生死攸关之际，他们在客栈门口放了一把火，说客栈里有朝廷的通缉犯。趁着顾诚尚未反应过来，他连滚带爬从客栈里逃了出去。
乞丐兄弟们很利索，在他出门的一瞬间就把他扶起，顺带着披了件衣服。妇人的，带绣花的袄。借着楼道里的浓烟，他们顺利逃出。
匕首插在腹部，不是什么要命的地方，及时止血，捡回一条命。
陆知鸢说的不错，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放弃追查真相。他怀疑他们把尸体运到山洞是饲蛇，利用大蛇吃人的功夫去山洞里取一些他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种药，一种可以使人长生不老的药。”顾安摸了摸鼻子：“我知道你们在查什么，也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山里的确有人，且是不少人。他们之中有兵，有贼，有官，有宦，每一个都是冲着那种药去的。”
顾安压了声音：“军粮丢失案的幕后真凶，甘州案的幕后主使是皇室，是太皇叔。”
太皇叔？
陆知鸢久居京城，且在宫里住了七年，从未听过北凉还有一个太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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