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只是想活下去
“这么说来，你是相信老大不会造反了？”
宋由记将酒杯递到嘴边，突然抬起眼，冲着赵老将军开口道。
赵老将军嘴巴微张，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肯定到：“陛下，说实话，老陈当初在边疆之时跟大皇子相处了一段时间，的确，我是相信他不会造反！”
“相信？你凭什么相信？”
宋由记的语气却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只是一句话，就让眼前的赵老将军哑口无言。
“当初咱们大秦的开国皇帝，立国之前，恐怕也没谁相信他会举兵造反！”
“结果呢？就是因为相信二字，最终还是改朝换代，才有了如今这般格局！”
赵老将军听闻这话，脸上随之流露出几分苦涩，摇了摇头。
看样子陛下还是不信吗？
的确，大秦的开国皇帝，当初也是起兵造反，凭借自己的雷霆手段，这才拥有了如今这般帝国。
这一点不能否认！
可以史为鉴，相似的场景，谁又敢保证一定会上演？
当初那位陛下，之所以起兵造反，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若不是旁人逼迫，又怎么可能会将整件事情愈演愈烈？
“你们全都退下！”
就在赵老将军沉默之时，宋由记突然挥了挥手，将周围包括郑公公在内的所有人统统遣散。
等到四周再无旁人，宋由记却突然端起酒瓶来。
在赵老将军惊恐的目光下，宋由记亲自起身，为其斟了一杯酒。
“赵老将军，说实话，至少有一点你我相通！”
“在得到你的答案之前，我也相信，老大他应该不会造反，可是你是否明白，我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
宋由记叨了一口菜，说到最后忍不住摇了摇头，眉宇间随之生出了几分无奈。
“陛下在想什么？”
察觉到宋由记凝重的心思，赵老将军脸色深沉看向对方。
既然陛下已经确定了，自己相信大皇子，那之前在大殿之上，他还说什么强攻镇北关的话。
如此举动又是为了什么呢？
面对赵老将军凝重的目光，宋由记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吐露实情。
“朕真正担心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毕竟人无永生，早晚有一天我肯定要走！”
“我害怕的是我走的那一刻，如今的太子，跟老大未必能够和解！”
面对赵老将军，宋由记终究还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这一刻他不再是什么千古帝王，仅仅只是一个父亲而已。
“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老大跟老三之前闹出来的和解，不过只是两人演出来的一场戏罢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可能调节，亏我还以为，这两兄弟真的相亲相爱，没想到，他们分明就是在演戏给我看！”
“或许在他们各自的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要了对方的命！我若是活着，压制二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两人的冲突，恐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
赵老将军虽然对边疆之事有所看法，但他终究只是站在臣子的位置上。
至于宋由记，作为一代帝王，自然需要考虑的更多！
他考虑的可不仅仅只是如今，更要考虑这硕大王朝的未来！
正如同之前一样，宋由记看似平日里深入浅出，但整个皇宫，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通过这段时间所收集到的消息，宋由记早就已经看出来，自己的两个儿子，才是最大的祸患！
这两个孽畜，表面上和和气气，事实上，暗地里始终没能停下小动作来！
他们两个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在的时候还能顾及情面，自己要是走了，他们还有什么忌惮的呢？
说到最后，宋由记带着几分无奈摇了摇头，这一刻他就如同恨铁不成钢的长辈一般。
“我以为，只要我严格要求，我的那些儿子之间，就不可能上演曾经的悲剧，但是我却忽略了一点，有的时候，人心不可信！”
“正如同我当初一样，事情出现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双手会沾染亲兄弟的鲜血！”
“我也不想杀人，更何况还是至亲？但是我想活，我想活下去！”
宋由记在这一刻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一声感叹，讲述了这么多年的心酸。
一旁的赵老将军听到最后，苦涩的抿了抿嘴。
当年亲手弑兄，对于宋由记来说，绝对是一辈子的痛，痛到哪怕过了几十年，如今想起，依旧还能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苦涩。
遍观古史，所有变故从未远去，只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反复上演。
现在的大皇子就如同当初的宋由记一般，为了活命，恐怕到头来终究还是要走到绝路上！
“你说，那个姓魏的，真的背叛了我，背叛了这个国家吗？”
仿佛是为了平复心情，宋由记突然开口岔开话题。
赵老将军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
“陛下，这其中的情况错综复杂，我也不敢多说！”
若是换成其他话题，赵老将军或许还能劝导一二，但是有关边疆的局势，他实在是没说话的资格！
毕竟赵老将军的亲孙子，如今就跟随在宋源身旁，但凡说的太过了，落在宋由记眼中，很有可能是在帮宋源说话！
“就连你，也不肯当着我的面说真话了吗？”
“陛下，并非不说，而是不能，你不是不知道我的亲孙子也在边疆，我就算真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你自己又能否全信？”
二人四目相对，说到最后，宋由记最终还是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行了行了，你也这么大的年纪了，不想说我就不为难你了！”
说到底，两人虽然相处这么多年，情如兄弟，但身份终究还是君臣！
君臣之间，自然少不了猜忌。
毕竟两人的位置原本就形成了对等，宋由记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养成了习惯，又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更改的？
“混账，真是一群混账！”
带着几分落寞，宋由记最终还是捧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放下酒杯的瞬间，两鬓间仿佛多出了不少白发。
就仿佛一场对话，却让他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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